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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雄语医学文献1.0.755试析

罗秉芬 刘英华

 

[内容摘要]象雄语医学写卷I.O.755出自敦煌莫高窟藏经洞,是目前所知最古老的象雄语医学 文献实物。该文献正文共有120行42段,是用邬坚体藏文字母转写的。文章通过对该写卷字 母、符号、书写,以及构词规则、句子结构等方面的初步分析,对写卷的特征作了全面的介绍,并排 除梵、藏语文写本的可能性,倾向于认同其为象雄语写本。将其中部分词语与梵、藏语药名对比 后,初步推断出写本中部分语词是药物名称,进而推测出写本中重复出现的部分词、句的含义。 由此初步认定,该写本是包括41组医方的象雄语医药文献。 [关键词]象雄语;敦煌;文献;医疗;药方 [中国图书分类号]R281.4[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0003(2006)一01—059—13

 

本文所讨论的象雄语医学文献是指敦煌本I.O.755写本残卷。这份用藏文字母转写的象雄语文献,大约是8~10世纪之间在敦煌地区抄写的。该文献原藏于我国敦煌莫高窟藏经洞,后于1907年被英国人斯坦因 (Stain)盗运出境,现藏于英国大英图书馆。

 

它是现存的象雄语医学文献的重要标本,这份文献的发现对藏医学,特别是古代象 雄医学的研究具有重要意义。

 

有关I.O.755的研究开始于1920年前 后,最初的研究是在英国进行的,至今已有近 90年历史。1926年,英国古文字学家托玛斯 (Thomas)首次公开发表了这份文献,并附加了一篇短文作介绍,其后于1933年又再次刊布。1965年,托玛斯的学生汤普森 (Tompson)又把这份文献用拉丁字母转写后刊布在《泰东》杂志上。

 

托玛斯、汤普森师生都认为I.O.755号写卷是用藏文字母转写的象雄语医学文献,但他们并没有发表有关的译释。①此后日本的山口瑞凤等学者的相关论述中没有确定该文献是否为医学文 献。上个世纪80年代开始,我国学者开始对其进行了初步的分析研究。

 

笔者罗秉芬曾请西藏自治区藏医院院长强巴赤列先生对此文献进行过鉴别,他认定这确实是一篇象雄语的医学文献,并初步考释出其中一部分(约 占10%)医学术语,尚在现有的藏医古文献中出现,但他并未著文论述。⑧

 

2001年,罗秉芬根据托玛斯拉丁字母转写本将其还原成藏文字母转写本,收录在其主编的《敦煌本吐蕃医学文献精要》(2002年版)中,这是I.O. 755首次在国内公开发表。④

 

此外,笔者罗秉芬曾于1985年和1987年撰文⑨对象雄语和象雄语文献研究简况作过介绍。2002年,笔者曾撰写了一篇初步研究报告,并以《象雄医学文献I.O.755试析》为题于2003年发表。⑨此外,没有见到其他专门论述I.O.755 的论文。

 

据才让太先生介绍,国外学者发现,在托马斯的遗稿中有象雄语医学文献的较详细的研究,这些手稿已在整理之中,尚待发表。但总的来说,对I.O.755的研究还处在 起步阶段,距离全面解读还有相当长的路要走。

 

象雄语已是一种死语言,虽有一些学者在研究,但至今无人能全面解读,特别是对这篇古代医学文献写本,解读的难度更大。在此,我们在2003年发表论文的基础上,参照才让太先生提供的一份原件照片的复印件, 对此文献作了迸一步的研究,供藏医学界和古藏语学者参考。

 

一、文献的一般情况

 

(一)文献的概况

据瓦雷·普散(Vail&Poussin)著录,这份手写的纸卷长194厘米、宽25厘米,正面有 104列中文,背面有124行邬坚体藏文字母书写的文字。④卷首残损,结尾完整,它可能只是原文献的一部分。

 

据编目者说,此文献 “完整清晰”,但笔者见到这份复印件共有4 排,许多字无法识别,与编目者的说法有一定差距。从书写行文上看,本篇文字显得比较从容和规范,各段落都明确分开,除第一段落 (字体与其他段落有明显区别)起始处残损外,都有明确的起始符号。据笔者统计,全篇 分为42段。从笔迹和拼写上看,初步推测这124行文字(42段)是属于同一主题,即内容相互关联,没有混杂其他文献的片段,可认定是一篇文献。原件中有部分划去错误的字、词和修改的字、词。

 

 (二)字母符号特征 

 

此篇文献是用邬坚体藏文字母书写的,据笔者初步统计,30个藏文辅音字母和4个元音符号都用到了,其中元音 有正反两种形式的写法。此外,没有夹杂其他文字或字母,也没有其他的图案。值得注意的是,在藏文转写的梵文中,常见的、表示顶音的**** ,以及表示送气浊音的****、复辅音*等字母和拼法都没有出现。所以,可以肯定地说,本篇不是古印度梵文的转写

 

尽管大部分字母是以组合形式出现的,但应该认为,这些字母可以单独存在构词表义,不带元音符号的,其元音为ω。据有关专家研究,古象雄语是用一种称为“玛伊”(**)的文字书写的。苯教语法学者认为象雄语共有40个字符,这40个字符配属五大元素和五行,如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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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包括构词字母30个、元音符号4 个、下加字(**)和上加字(**)、鼻音(**)等异形辅音字符3个;启始符号(**)、音节分隔符·()、句尾符号|(**)等标点符号3个。 实际与藏文没有本质区别。在本篇文献中,上述字母符号对应的写法都出现了。

 

元音ω+上加字反写成ω+反上加字的用法,一般表长音,在 古藏文文献中经常见到,在本篇中有少量出现,例如:***一词出现了6次,其中元音**反写成(**)的4次;****等中的**也是有正反两种写法,但没有改变词义。

 

(三)标点符号特征

此篇文献所使用的符号有3种:即表段落或文章开始的起始符“|”和“||”(**), 分割字、词音节的符号“·”和“:”,词、句的停顿或终止符号“||”和“|”(P)。与藏文正字法规则比较,此篇大量使用“:”和“||”为其特征。与大约同一时期的敦煌古藏文文献比较,其符号使用的特点是以较多的“||”符来分割词和短句。

 

1、启始符号“|

也写作“|”和“||”,在藏文中是比较郑重的用法,一般位于一篇文章的开始处。【在木版印本中也常位于每页开始的地方。 在敦煌古藏文文献中除位于一篇文章的开始处,表示文章开始,或更换另一个义项的开始,有时还以此表示一篇文献中并列的各段开始处,表示一段的开始(见P.t.1P.t. 127、P.t.351等)

 

这个符号在敦煌藏医学文献中很少使用。如P.t.127(完整,107行)、S.t.756(残卷,455行)没有使用启始符号(而是用了竖线加小圆圈的符号,表示一段结束);P.t. 1057(完整,208行)中有几个“”写在页边行首,是后加的,但都不是在启始的位置;P. t.1044(残卷,69行)有4个启始符位于段落之首。而在本篇124行中启始符号共出现了 41次,都是在段首或句首,位于一行的开始处,值得注意。这些差别并非偶然,可能反映了本篇文献与前述藏文医学文献的不同来源。

 

2、隔音符号“·”和“:”

本篇中“:”的作用与藏文中的“·”相当, 都是划分相连的两个音节的。在本篇中“:” 最多,应是标准的音节符。但是“·”也存在, 与“:”出现在一个句子当中,基本没有整句整段单用“·”的情况,所以推测“·”可能是“:”的 略写。完全使用“:”的句子(段落)例如: 27行:******。

 

文中也有“:”不用于分隔音节,而是位于词尾和句号“|”之间的情况,其中以“”结尾 时同藏文用法一样,在“”和“|”之间加标记符“:”或“·”,如: ******

 

但是与藏文不同的是,除“”以外,还有许多字母和“|”之间也可加(也可不加)标记符即无后加字的,如: ******

有长音符号下加“***”的,如:***| 

有下加字“***”的,如:***

有后加字的,如:*********

 

以“:”来分隔音节的用法,在敦煌藏文文献中常见,例如P.t.1042(苯教殡葬仪轨故事)中有:******:等。另外,敦煌藏文文献中还有一种界于“·”和“|”之间的符号“:”,在P.t.1057中是将“:”的两点连成比“|”略短的小竖道。“:”在古文中可 以是表示省略的符号,但与此篇敦煌文献的用法不同。

 

3、本篇中“||”或“|”的作用

除在句首构成启始符号和在句尾表示句终之外,更主要的是在句中分隔词语,特别是分隔具有并列关系的词语,作用相当于藏文中的**,如: ***相当于藏文中的********相当于藏文中的*******相当于藏文中的***

 

(四)拼音(写)规则

 

与藏文语音结构规则基本一致,即元音可单独构成音节,而辅音不能。少部分字、词 的拼写和组合与藏文不同,符合藏文转写外来语的规则,显然是按象雄语本身的发音拼法而转写的。而那些与藏文拼法相同或接近的词语,估计发音也与藏文相近(或相同),其词义待考,不能简单地按藏文词句理解。

 

这篇文献中,字母的拼写与藏文有联系,也略有区别。除了与常见的藏文拼音规则相同的外,还有相当部分是藏文中不用或比较特殊的拼法,这显然是为了表现一些象雄语特殊的发音而创造的。这与藏文字母转写的其他语文的拼读有相似之处。

 

拼法举例: 

1、与藏文正字法规则相同的字母组合所占比重最大,例如:******等。在句尾表示句子结束的词的书写规则与 藏文相同。例如:******

 

2、与藏文正字法规则不相同,但符合古藏文(如敦煌本)文献拼读规则,如:********等。

 

3、特殊的拼法,如:****等。

 

文本中出现了一些带再后加字(***) 的词语,或者受到“*****”影响的句终词 (***),如:第102行的***;第70行的***;第76行的***;第87行的***。9世纪赞普热巴坚改革藏文文法以后,藏文中的 “****”被废弃不用了,出现“***”说明文本抄写的年代较早。本篇文献中出现“****” 既反映了时代久远,也反映出象雄语的构词发音特点。

 

(五)构词规则

 

与藏文相似,本象雄语文献中的词语通 常是由1~3个音节构成。

 

其中动词的音节较少,常常是1个音节, 如:** ** ** **,但由于动词位于句末,所以除个别例外,通常都有词尾变化,加挂一个后缀音节(类似藏文的句终词),并通常用缩写形式,写成**********

 

名词 在本篇中出现的最多,而且以2、3个音节的词居多,大部分是药和疾病的专用名词,其中药名如:***********等;病名如:********等。

 

代词 本篇中的代词**5和**,大部分表示一组药物,所以都是表示复数形式,推测其单数形式为号,至于是否有人称和性的变化待考。**可能是疑问代词,或表选择。

 

数词 本篇中只鉴别出了**,与藏文***相同,其他数词待考。

 

形容词、量词、感叹词、介词等待考。

 

 (六)句子结构

 

此处所谓句子是具备一个动词、表达一个语义的、相对独立的一个单元,并不受原有标点的局限。单纯名词、形容词、感叹词及其 并列与组合,均不构成句子。

 

本篇的基本句子型式为主语在前、宾语位于动词之前,即主语+宾语+谓语,在此分别举例分析如下: ****(名词,宾语):**(动词,谓语),意为“这些+服用”或“这些+消除”。

 

****(名词,宾语):*(介词?):**(动 词,谓语),意为“翳障病+患”。

 

一句或一段话结尾时的标志,与藏文句终词的用法一样,即重复写前音节的最后一个后加字母,与“那若’(0)拼读,在手写时通常是将“那若’直接加在最后一个字母上,如无后加字母,则用**,如****等。 句末带句终符号的词(按藏文字母顺序排列)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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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抄本中原修改的痕迹

 

抄本中有一些先写错后被划掉的字母和词句。其中有些是抄写当时划掉再接着写的,如:******************等;有些是稍后发现错误而划掉的,如:******:为:**等。

 

(八)缺损情况

 

从照片复印件来看,抄本开头部分有残损,词、句无法辨识。在第11、12行中间,以及第117~120行等处都有不同程度的残损,影响到文字。另外,这份抄本是由多张纸粘接起来的纸卷,在2张纸粘接时有部分字迹被遮盖,如第16段(总第4l行)后半部分一行字是向右下方歪斜地抄写在一张纸的下缘的,而这张纸在与下张纸粘接时,低垂的后半句字迹被覆盖住了。这说明,这份抄本是先抄在一张张的纸上,然后再粘接起来的。不过从总体上看,这份文献基本情况比较好,大部分文字可以辨识。

 

二、内容试析

 

(一)段落简介

本篇文献有43个起始符号“|”和“||”,其中,有一处划掉接下去重写一次; 另一处涂去另外换行重写,所以分为42个自然段落,实际有效的是41段。为了对文献有 个概括的了解,在此将各段的起始句和结尾句列出来(文字过长的只列出部分文字,其他用省略号表示,字迹模糊难辨的地方用暗底 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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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上所列41个完整的自然段,其结尾的字符,除了第2、7、26、36段和模糊难辨的第3段外,都用了句终符号。句终的词语(按藏文字母顺序排列,并加段落编号)依次是:

第1组:**(39)

第2组:**(8、9、10、11、12、13、14、20、 21、27、28)共出现11次,另外,****: (104)应是****之误。

第3组:**(15)

第4组:****

第5组:**(1、19、33、34、42)共5处,而且在第34段结尾处重复写了2次。

第6组:**(17)

第7组:**(29)**(36)

第8组:**(24)

第9组:**(22)

第10组:**(5)

第ll组:**(22);****(35)、**(2),第2段末尾的**应该是**之误;**(30)

第12组:**(37、38)、****(25)、**(4);另外,第3段结尾的**可能是*****,第 13段靠近结尾之句句尾有****(31)

第13组:**(40);**(41);**(6、18)

 

(二)段落选评

 

从41段中,最长的段落有12行(93~ 104行),最短的有1行,经统计,本文献段落行数由短到长依次是:1行的9段,2行的13 段,3行的9段,4行的5段,5行的3段,6行 和12行的各1段。

 

有些段落内有较多重复词语,有的词语、词句在几个段落中重复出现,这对于破译这篇文献有重要意义,在此以第6段(第11~ 14行)为例作简要介绍和分析。

 

 

第6段中重复出现的词组有习气:****共5次,****共4次,其中2次写作******(*****)。从顺序来看,******在前,****(或*****)在后。

 

这些词 组的意义有待进一步考证。在本文献的其他部分中没有出现过******,但是**** 在第44行出现过1次,而且,第44行中的******与第13行的******应该是同一个组合。

 

 (三)高频词语选评

 

像第6段那样同一词组(实词)在一段中 高频率重复出现的不多见,在其他一些段落 中仅有少量的词语(实词)和小词(介词、副 词)重复出现,而且重复的频率不高。比较常见的是同一个词、词组或句子,在不同的段落中重复出现。

 

出现频率较高的词语(词组)除上文介绍的**********等之外,还有:******(46、65、110);**(6、25、33);******(98、110);******(9、51、61、93、98、108、110、 112);****(22、30、33、36、39);****(9, 11、54、117);******(62、67、77、93、98、109、 112);******(4、16、22、30)。

 

在反复出现的一些词语中,重复出现频率最高的是**,共出现了22次。这个词总 是处在句尾,其中,13次处在段尾位置。只与**相伴出现的词语组合还有********(12次)和;****(8次)等。带有**的句子见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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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医药术语

 

这样一篇藏文字母转写的文献,原文尚未破译,其语法规律等不明,所以研究难度很大。在尚未找到解读象雄语的办法之前,为什么推断此篇为医学文献呢?其重要依据就是因为其中频繁出现了与梵、藏医学文献中医学术语相对应的词。因此本文只能基于某些假设,对它进行一次试探性的研究。

 

 l、思路

(1)藏文字母转写的原则是拟音,也就是用藏文的拼音字母记录了“象雄”语的发音。

(2))现存苯教大藏经中收录的《四部医本》,据说是从象雄语译为藏文的,其中的医药术语应该有相当一部分是音译的,通过比较这两份文献中同形或形近的词语,有助于理解本篇的词义。

(3)“象雄”医学的一些药名被藏医吸收,并保存在现存的藏医经典中,也就是说,古藏医文献中的部分药名与本篇中的部分药名的读音相同或近似。

(4)象雄文献中有一些外来语,这些词语可以在古印度、波斯和藏文等文献中找到对应的词。

(5)同种 (同名?)药的功效基本相同。

(6)象雄医药知识被藏医接受,在藏医文献中记载的药物功效同样适用于“象雄”药物。

(7)根据所用药物和药效反应,可以解释一些象雄语的病名。

(8)然后,由病名、药名,进一步可推测其他词语的意思。通过以上工作,有可能全面破译这篇文献。

 

2、方法

根据以上假定,首先建立I.0.755拉丁转写电子文本,并着手建立藏、梵、波斯文医药术语数据库,由于工作量大,短期无法完成。所以,首先进行与藏、梵文医药术语的比定。其中与梵文术语的比较是以藏文大藏经《丹珠尔》“藏药异名词库”(部分)、⑨《龙树百方译释》⑩等3个电子文本为基本工具,参考 《藏梵对照词典》、《梵英词典》等进行;与藏文术语的比较主要参考了苯医《四部医本》(阿 邕整理本)、藏医《四部医典》(德格版)、《无垢晶蔓》(德格版)、《松巴医著集》和《藏药名词 词典》等。此次修订时,我们又参考了《象雄语词汇表》。⑩

 

3、结果

使用以上工具,通过初步对比,我们没有发现梵文转写的术语,在这篇文献中找出一些与古藏医文献中的药名术语发音(或字形) 接近的词语,并尝试按藏医术语的古义翻译这些词。同时,参考《四部医典》、《晶珠本草》、《中华藏本草》等书,对有关的藏文医学术语加注了参考汉译文。现列举如下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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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表中的象雄语字、词,与一些藏文词语发音和字形相同或很接近,而后者都是古代藏药名,大多见于苯教医学经典《四部医本》和藏医《四部医典》中。苯教起源于西藏的象雄地区(今阿里地区),苯教医学和象雄医学最初是同一回事。上面所列的象雄词语也见于与本篇同期或时代比较接近的文献中,如敦煌本吐蕃(藏文)医药文献,以及10世纪前后翻译成藏文的医著《百方》、《八支精要集》 及其注释和8世纪编著(12世纪修订)的《四部医典》。

 

此外,这些药名同样沿用到后期藏医文献中,杜玛尔·丹增彭措在《无垢晶蔓》中记载的*****************(四青花)。⑩松巴堪布(1704~1788年)在《药物解说与辨别·白晶鉴》中说:“所谓 ‘四青花’就是指********** 和****。”⑩本篇文献中的*********等很显然就是藏药“四青花”中的3种。

 

类似的情况,本文献中还有不少,其对应的藏药名及其所指的药物大部分至今仍在使用。由此,笔者推测这些象雄语词汇可能是药名。同时也表明,本篇是一份医药文献。 除上面列出的药名外,还有一些字、词可能与人体、病症、治疗等医学有关。现选列如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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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历代藏医学者研究,《四部医典》中*******、⑩五味子(***)、香附(***)、毛诃子(***)、药粉 (***)等药名,原本是象雄语。但在本篇中这些公认的象雄语药名都没有出现,这是值得认真思考的问题。

 

(五)例句分析

 

本篇中有一些句式和内容接近的片段,有助于理解本篇的内容,现列举少量句子加以评析。

 

(第48行)******************(第50行)***********(第61行)******* 以上3个句子的结构基本相同,现分3 段试析。

 

第一部分***,***,这个短句由2 个成分组成,即气****+**+****** 可能是病名,与** ** (眼翳病)的意义接近;** 可能是**的词尾变化;** 可能是指“病”,如** 和** ,在此是动词做“患病”解, ** 是句子的终结词。因此这句试译为“患目翳病”。

 

第二部分** :** :** :********,虽然词组顺序不同,但内容完全一致。显然是由并列的成分组成的句子,** ** :** 和** :** :与藏文***发音基本相同,应该是同义,指矿物药“紫硇砂”(又称“藏红盐”)。** :** :** 或** :** :** 发音相近,第一个元音不同,推测其义都是指“诃子”。** :** :** 的词义待考,本句义为“紫硇砂、诃子”。

 

第三部分** :** :** :** :** :** :** ,这两个句子形式接近。** :** 似是** ** ,** 因同藏文** 即义为“三”,可能是指前面三味药,也可能是指药用量;** 是指每天(同** ,义为拿、冲走、消除、消灭),在此义为“消除”,那若(** )是结尾的符号,与藏文终结词的用法相同,即重复写前音节的最后一个字母,与“** ’拼读,在手写时通常是将“那若’ 直接加在最后一个字母上。

 

(六)文献内容猜测

 

从以上分析,笔者初步认为,文献I.O. 755是一份用藏文字母转写的象雄语医药学文献。其内容包括约4l条处方,大部分段 (处方)的基本内容是“患某某病,用某某药物,这些药以融酥油等制成某某剂型,按某某方法(医嘱)服用,可见效。”这与另外几份敦煌藏医文献的内容形式十分接近,是属于医方汇编一类的文献。

 

其中各段内容基本都是实用的临床经验,对病下药,没有理论的论述,也没有诊断方法和手术外治疗法的记录。

 

三、结语

 

以上采用语言学的研究方法,对文献的语言特征作了初步的分析,同时采用比较医学的方法,对文献的词语意义作了初步比较和推测。初步证实I.O.755是象雄语转写本,是古医方集。由于缺少相关的参考资料,又无法见到写本原件,照片复印件也不够清楚,更由于笔者没有系统地学习过古代梵文和波斯语言,对古代藏医学也没有系统的研究经验,因此,上面所作分析和得出的一些推论,难免有错误,希望学者们指正。

 

 

[责任编辑仓决卓玛]

 

注释:

 ①罗秉芬:《象雄语文献及其研究简况》,载中央民 族学院科研处编《民族研究情报资料摘编》1987 年第3期,第5页;Catologue of the Tibetan Manuscripts from Tun——huang in the India Office Library,v01.2.Edited by Vall6e Poussin.F.W. Thomas:For a Discussion of the language,Zan— zun,JRAS, 1926,P506;The Zhangzhung Language,JRAS,1933,PP.405—410.

 

②见山瑞凤:********语文献解题目录,第12分册,第90页。又见Tsuguhito Takeuchi,Yasuhito Magano,Sumie Ueda: Preliminary Analysis of the Old Zhangzhung Language and Manuscripts,New Research on Zhangzhung and Related Himalayan Languages—— Bon Studies 3,Japan, National Museum of Ethnology,Osaka,2001,PP.46—47.

 

③同注①。

④罗秉芬:《敦煌本吐蕃医学文献精要》,民族出版 社2002年版。 ⑤罗秉芬:《象雄语》(摘译自The Zhang Zhung Language Grammar and Dictionary of the Unex—— ptored Language of the Tibetan Bonbos,Acta Jutlandica X1:1,Publication of the University of Aarhus,Humanities Series 47,Munksgaard, 1968,Copenhagen.),见中央民族学院科研处编 《民族研究情报资料摘编》1985年版,第36~37 页。

⑥罗秉芬、刘英华:《象雄医学文献I.O.755试析》, 见《藏医药研究文集》,中国藏学出版社2003年 版。

⑦同注②。

⑧显·奎诸、巴色仓:《苯波文通二十七颂》,四川I民 族出版社1980年版,第4~5、18页;南喀诺布: 《古代象雄与吐蕃史》,中国藏学出版社1986年 版,第97、103页。

⑨喜月编著《医疗八支心髓注(中药名次第)》,见 《藏文大藏经分类丛书——医药学选编》(一)(藏 文),民族出版社1989年版,第29、111页。

⑩郭须峙L巴迥乃著、刘英华译释《龙树<百方)译 注》;《布顿(医方明要诀百方篇笺注)译疏》等,未 出版。

刘英华编译《象雄语词汇表(象雄、汉、英、藏对 照)》,未刊。该词汇表约有200多条词语,是根 据丹增彭措《无垢晶蔓》、南喀诺布《古代象雄与 吐蕃史》、Yoshio Nishi《象雄研究综述》附录、旺 堆:《藏医辞典》等书,以及郭须·扎巴迥乃、李先加等学者的论文综合编译的。

玛尔·丹增彭措:《晶珠本草》,民族出版社1986 年版,第510页。

松巴·益西班觉:《药物解说与辨别·白晶鉴》,载 《松巴医著集》,青海民族出。版社1994年版,第81 页。

见注,第242、372页。

 

参考文献: 

[1]宇陀·云丹贡布:《四部医典》(藏文),西藏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

[2]宇陀·云丹贡布:《四部医典》,李永年译,人民卫生出版社1983年版。

[3]宇陀·云丹贡布:《四部医典》,马世林等译,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85年版。

[4]杜玛尔·丹增彭措:《晶珠本草》,民族出版社 1986年版。

[5]杜玛尔·丹增彭措著、马世林等译《晶珠本草》 (汉译本),上海科学技术出版社1986年版。

[6]杜玛尔·丹增彭措:《杜玛尔·丹增彭措医著选 集》,青海民族出版社1982年版。

[7]松巴·益西班觉:《松巴医著集》,青海民族出版 社1994年版。
[8]王尧、陈践:《敦煌本吐蕃历史文书》(增订本, 藏、汉文),民族出版社1992年版。

[9]黄布凡、马德:《敦煌藏文吐蕃史文献译注》(藏、 汉文),甘肃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

[10]南喀诺布:《古代象雄与吐蕃史》(藏文),中国 藏学出版社1996年版。

[11]强巴赤列著、罗秉芬译《敦煌本吐蕃医学文献 选编》的“序”,民族出版社1983年版。

[12]罗秉芬、黄布凡编注《敦煌本吐蕃医学文献选 编》(藏、汉文),民族出版社1983年版。

[13]李先加著、罗秉芬汉译《藏医学起源的新探索》 (藏、汉文),《中华医史杂志)2002年第7期。

[14]褚俊杰:《吐蕃苯教丧葬仪轨研究——敦煌古 藏文写卷P.t.1042解读》,载《中国藏学》1989 年第3期、1989年第4期。

[15]张琨著、王之华译《论象雄》,载《西藏研究》 1982年第1期。 [16]罗秉芬编译《象雄语》,译自The Zhang Zhung Language Grammar and Dictionary of the Unex —ptored Language of the Tibetan Bonbos,Acta Jutlandica XL:1,Publication of the University of Aarhus,Humanities Series47,Munksgaard, 1968,Copenhagen,见中央民族学院科研处编 《民族研究情况资料摘编)1985年第3、5期。

[17]罗秉芬:《象雄语文献及其研究简况》,见中央 民族学院科研处编《民族研究情况资料摘编》 1987年第3期。

[18]罗秉芬主编《敦煌本吐蕃医学文献精要》(藏、 汉文),民族出版社2002年版。

[19]罗秉芬、刘英华:《象雄医学文献I.O.755试 析》,见《藏医药研究文集》,中国藏学出版社 2003年版。

[20]陈庆英、刘英华:《象雄医学史浅议》,见《藏医 药研究文集》,中国藏学出版社2003年版。

 

[作者简介]罗秉芬,女,副教授,中央民族大学藏学研究院藏学系退休教师,主要从事古藏医文献、历史文献及敦煌文献的翻译、注释工作;刘英华,执业中医师,现任职于北京藏医院科研教学部,主要从事藏医历史及文献研究。